[编者按]李锡胤,年生,浙江绍兴人,中国著名辞书学家、语言学家、世界文学与科学翻译家,现为黑龙江大学俄语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生导师、黑龙江大学辞书研究所名誉所长。李锡胤先生曾在上海复旦大学、浙江大学、台湾省立师范学院学习英语,年考入北平燕京大学随费孝通先生学习社会学,年转学至哈尔滨外国语专科学校(今黑龙江大学),自此他立身于俄语教学科研,阅读英、法、俄古今典籍,翻译文献,引进新知,编辑外语辞书,推动中国语言文学乃至人文社会科学的学科化进程。于年,李锡胤先生成为全国三大俄语博士点屈指可数的博士生导师[1],并于年获俄罗斯普希金奖章。作为蜚声国内外的辞书学家,先生曾主编《俄汉详解大词典》(曾作为国礼送给前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年获国家图书奖和全国辞书奖,年获省社科奖),任《苏联百科词典》(年省社科一等奖)中译本译审委员会副主任,参编《大俄汉词典》(年获全国辞书奖)、《俄汉成语词典》、《俄汉成语词典》、《俄语新词新义词典》、《外国文学大词典》等;先生在语言学方面造诣精深,著述甚丰,主要有《李锡胤论文选》及续编,《关于预设与推涵的思想》、《词典学中的语用学问题》、《词典学中的几个语义理论问题》、《事格与句义》、《语用学与预设》以及有关俄语、英语、法语词汇多义现象的论文。先生国学功底深厚,工书法,喜篆刻,著有诗存——《霜天星影》;他精通俄、英、法等多种语言,多年来译自俄语的作品有:《聪明误》、《伊戈尔出征记》、《俄罗斯抒情诗百首》、《(苏联科学院版)俄语语法》、《词的语法学说导论》等,译自英语有:《老人与海》、《伊诺克·阿登》、《翻译算法》;译自法语主要是《现代逻辑》、《数理逻辑》等。先生不仅学识渊博[2],成果斐然,而且为人十分谦逊低调,生活清廉,心胸豁达,自律甚严,对他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非常注重对青年人才的培养,数十年来培养了王铭玉、易绵竹、许汉成、李战子、黄忠廉、赵秋野等一大批卓有建树的外语人才。日前,李锡胤先生的关门弟子——黑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博士后宋宏,针对先生的学习、教学、科研经历与经验,采访了这位国宝级俄语语言学家。
宋宏:李先生,您是目前国内屈指可数的、学贯中西的语言大家。多数学者以为您是俄语出身,但就我所知,您的第一门外语是英语,除了俄语,还学过法语,曾写过有关法语词汇学方面的文章,您能否简短地谈谈您学习外语的经历么?是什么契机让您走上辞书编纂之路?有哪些经验可与青年学者分享?
李锡胤:我可不敢称语言大家,只是一个热爱语言和语言研究的学者。我于年出生在浙江绍兴,先在上海的复旦大学英文系学习,后来由于战乱等原因,辗转转入浙江大学龙泉分校外语系、台湾省立师范学院英文专科学习英语,年又考入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年因国家急需俄语方面的人才,又转学到哈尔滨外国语专门学校(即黑龙江大学前身)学习俄语,此后一直从事俄语学习和研究。
我编了40多年的俄汉词典,这是时代的需要,不是我个人的成就。我国俄汉词典的奠基人是刘泽荣和郭景天,黑龙江大学俄汉词典的开山者是王季愚和赵洵。我只是出了1/50的力量。当时编词典不算科研,没有计算机,只能用卡片,一个词一个词,一笔一笔地抄写在卡片上。诸葛孔明说“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这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可作为我们当时编撰词典的写照。我们生在这个社会,就要多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要为人民服务。只有这样,社会才能进步。不该抱怨条件不好,不能被现实条件束缚,能尽多少力量就尽多少力量。我们不动摇,只要对人民有好处的就干。
说几句题外的话,当初教育部不同意设俄语基地,理由是英语、法语等都没设基地。我给李鹏同志打报告,得到他的支持,至今感谢。
宋宏:您精通多种语言,除了编辑过许多辞典,还翻译过英、法、俄多种语言的典籍,您认为翻译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李锡胤:我在俄汉词典的编撰中提出词汇意义的灵魂是语义对比。所谓意会或义合,似乎互相分别对照。汉语与其它拼音文字不同,其实汉语的意合中又有两个符号系统:音的系统和形的系统;而拼音文字只有一种符号系统,像英、法等语言中有音的对照就够了。打个比方,汉语和英语就像是围棋和象棋。
宋宏:您的意思是说,汉语就像是围棋,语言结构看似散漫,语序灵活,实则具有内在的严密性;英语更像象棋,语序逻辑性较强,但语言结构和含义的变化不及汉语灵活丰富。比如JamesHuang[3]曾经举过一个例子说“Yes,Isawhim”,汉语可以说“是的,我看见他了”,或者“是的,看见他了”,或者“是的,看见了”。[4]
李锡胤:对。中国人的思维系统是很独特的,偏重于综合和分析,可称之为“围棋”式的思维,这与西方注重逻辑的思维有所不同。洪堡特当年提出语言与思维之间是相互作用的观点,现代的心理学和神经科学也都证明语言与思维之间存在紧密关联。翻译是两种符号系统之间的转化问题,所以翻译的关键其实是思想的转换,人们的交流实质上也是思想的交流。表面上看,似乎是语言的形式“语音”控制着意义,实质上语言只是帮助意义的传达与实现,意义交流才是人们交流的主要内容。所以,在建造巴别塔时,上帝搞乱的不是人们的语言,而是人们的思想。思想是本质的,而语言只是形式性与技术性的东西。
宋宏:您先后翻译了文学作品和数理逻辑作品,开设计算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课程,这是否与您从事辞书编纂需要宽泛的知识和视角有关?
李锡胤:做学问必须触类旁通。
宋宏:除了率先翻译《老人与海》,您还翻译了法国学者的逻辑学著作,这要求具备扎实的数学和逻辑学基础,后来您还开设计算语言学,培养了易绵竹、傅兴尚、许汉成等杰出的计算语言学中青年学者,这也要求具有极高的数理知识,这与您早年的数学积累是否有关?
李锡胤:多种理论都是抽象思维的成果,缺乏抽象思维能力就很难谈理论。哲学是用哲学语词写出来的数学式子,数学是用阿拉伯数字写出来的哲学论式。我建议外语系的学生必须修逻辑学、心理学和离散数学。
宋宏:自年代,您便率先为国内博士生开设认知语言学课程,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开设这么一门新兴课程?您带这门课这么多年,是否有什么心得体会?对国内当前的研究趋势有什么见解?
李锡胤:认知语言学是一门很前沿的学科,是认知科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结合起来的交叉学科。以前,我们研究语言白癜风的初期症状白癜风怎么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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