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市

名家天地民间文化一旦离开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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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植民间文化的土壤是日常生活,一旦离开了市井状态、世俗式样,它便会孱弱进惨白的真菌房,脱水成需保护的文化遗产。年画褪色了,空白的墙壁被更高档的画框填充,戏剧迟暮了,遍布城乡的戏台挪作他用。如今年画进入了高价的收藏品市场,戏剧需靠政府补贴度日。功利者早已找到了替代它们的形式,并继续着其说教布道、宣传鼓动。

年画艺术

皮影韵味

竹刻砖雕

年画戏剧如此,剪纸刺绣、皮影木偶、面塑编织、竹刻砖雕何尝不是这样,民间文化如此,正统雅艺何尝不是这样。毛笔一旦退出日常应用,书法家便煞有介事地粉墨登场了,且能成为一样养家糊口、光宗耀祖的职业。诗歌不再是文学的主流时,诗人们旗帜鲜明地纷纷亮出了自己的主张,以致读诗的人越来越少,写诗者的山头却越立越多。但凡找出一方古人的简牍便札,就比今人书法宗师的字迹更亲切更自然,但凡翻开一本旧诗集,就比今人的呻吟更贴切更得体。

消失的不仅仅是这些。古人司空见惯的常识,今人生疏如隔世,古人习以为常的风俗,今人外道如割裂,于是乎古书越来越难懂了,古文越来越难解了。今人还有谁时而对着苍天发问,对着厚土抒怀,并由此联想到浑沌,虚悬于阴阳,进而转念万物。《礼记》中“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的博爱情怀,早已上升至哲学的高度;刘长卿“风霜何事偏伤物,天地无情亦爱人”的宽广胸襟,是今人对着低智商的电视节日无论如何也吟诵不出的。

《一团和气》

甲申暮春某日至洛阳观牡丹后,又从龙门石窟出来,窟外有几爿卖工艺品的铺面,我拐进了其中一处出售木版年画的小店“喜盛祥”。店中所售均是朱仙镇、杨柳青、杨家埠、桃花坞等处的古本年画作品,且品种间的地域特色都还明显,只是价格贵得出奇。一对印在绵纸上的中幅杨家埠小号门神要四十元,单幅不盈尺朱仙镇戏剧图要十元。而一幅四寸见方的桃花坞《一团和气》图竟要五十元,同样图案的作品,曾在电影《柳堡的故事》中见过,只不过是大面幅者,贴在二妹子家的后壁上。后来因了这幅手工原版小作品还专门买了一本由江苏古籍出版社与香港嘉宾出版社合作出版的《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画册,其价格自然也不菲。因是少量的工艺制作,所以也就少了当年大量出品时的粗犷率直、飘逸自若,少了套色不准、线条漫漶等等的年画味,真的精细小心成了工艺品。没有了涂改的《兰亭集序》,没有了飞白的张旭草书,仍可称得上神奇极品、绝等尖端吗?没有了嘶哑的陕北民歌,没有了失润的梆子腔调,还能与来自朔方的桀骜风沙对上碴儿,还能有契合于闻者听众凄婉悲凉的情感吗?店主人姓张名国正。与他谈起大幅的凤翔门神,他随口提到了邰立平,谈及绵竹年画,又提到了侯世武。两人都曾与我有过通讯往来。最后因导游的催促,买了百八十元的东西,匆匆离开了。当年在西安南门内的古文化街上,也有一家兼售木版年画的店铺,待我第二次去时,铺面已改作它用了。

《兰亭集序》

一旦离开了日常生活,就像民间文化的鱼离开了等闲大众的水,这个比喻虽已为一个时期的人用俗用滥了,但理还是这个理。日常生活其实已变得衍易无常,异乎寻常,会不断有各种始料不及的冷门因素注入,但水中鱼的进化却赶不上水质迅速升高的污染指数。已成标本的鱼,虽说被福尔马林浸泡进水晶棺,但却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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